<p>董兵 捕猫者说 <br/>2006/04/19 06:22 来源：北京青年报 李彦春 <br/><br/> 当一个尊重生命的人遇到一条注定是悲剧的生命，出于对生命的敬畏而非慈善家称号的考虑，他定会以他的方式介入，介入就是表达，无论对人还是动物，救一个是一个。 <br/><br/> ———特蕾莎修女 <br/><br/> 4月22日是世界地球日。地球人的理想国是人与自然界中其他生灵和谐共生，然而现实世界，人与低级生灵无处不在的冲突矛盾，显现出距理想还甚远，比如人与流浪猫。弃猫虐猫事件不断曝光，如近期黑龙江王珏踩猫，北京一只叫凤凰的猫被烧等。据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统计，北京城有100万只流浪动物，其中流浪猫占80%。逢闹猫季节，害猫事件便不断血腥上演。 <br/><br/><span twffan="done"> 那么，如何避免或减少血腥?某医学杂志编辑董兵认为，猫不扰民、人不害猫的根本之道在于：给猫做绝育，给人以教育，此道既人道亦猫道。2005年10月始至今，董兵一周五天潜伏各社区捉猫，迄今捕获180多只。他率领“美丽新世界”团队4名成员实践着IFAW在世界推行的金三角理念：诱捕（TRAP）—绝育（NEUTER）—放归（RETURE）。 </span><br/><br/> 为维护城市公共安全，为控制猫咪无序繁殖，保证其安全健康，为建设人猫和谐相处的美丽新世界，我们且听——— <br/><br/> ◆记者目击捕猫之夜 <br/><br/> 4月4日晚7时许，记者在东城香河园北里小区目睹了董兵及助手修竹捉猫一幕：小区业主、求助者孙淑雯引领董兵将美国制诱捕笼放置她喂猫的固定地点。董兵熟练地在笼内铺张报纸，上面均匀撒上猫粮，然后迅速隐身至距诱捕笼四五米地方，静观动静。孙淑雯举起装有猫粮的铁盒悄声对董兵说：“我有办法让它们出来。”她特别叮咛：“今天重点抓的是怀孕的小黑尾巴。”说完，她摇晃铁盒走进喂食点，高声招呼：“灰灰、黑黑、小黑尾巴……” <br/><br/> 公猫灰灰闻香入笼，饱餐间落入陷阱。董兵箭步奔出，助手修竹紧随其后。修竹将一专用网兜套住笼口，董兵将哀叫的灰灰装进网兜，然后再倒入一个大笼子里。腾空的诱捕笼搁置原位，继续诱捕……董兵请孙淑雯拿块布单罩住大笼子。布单遮盖笼子后，灰灰立即停止哀鸣。 <br/><br/> 20分钟后，黑黑落网。至董兵离去，无论孙淑雯怎样呼唤，小黑尾巴始终隐身。“公猫傻母猫精，尤其怀孕的猫更精，小黑尾巴肯定嗅到危险气味，所以不会轻易上当。”经验告知董兵，“今天没戏了。”他遂对孙淑雯说：“后天送猫（灰灰、黑黑）时再捉小黑尾巴。”有志愿者开车来配合董兵后期行动———送猫进动物医院做绝育手术。董兵将灰灰搁置后备箱，黑黑放置后排座位上，此时是晚9：20。孙淑雯将阉猫费用交付董兵。此前董兵接到妻子电话，问是否留饭？董兵答“留饭”。董兵自今年元月开始捉猫，他说他的晚饭改叫夜宵更为准确。他从动物医院归家时间通常为晚11点至子时间。 <br/><br/> 4月6日，董兵将灰灰、黑黑放归原地。为什么放归原地？董兵解释：“如果将地域感很强的猫咪异地安置，那它至少有三周在地盘争抢上遭地主排斥———吃喝无着，或遭驱赶，甚至被伤害。”董兵提请孙淑雯注意“如果有新来的，赶快告诉我。”因外来流浪猫会造成新一轮繁殖。 <br/><br/> 孙淑雯喂猫已14年。据她统计，5号楼下有流浪猫28只。闹猫季节，人的听觉要忍受它的整夜嚎叫，嗅觉要忍受公猫遗尿散发的臊味，所以有8只被人打死，如二花头骨被打碎。闹猫悲剧是促成孙淑雯请董兵捉猫做绝育之动因。 <br/><br/> ◆记者采访最好的笼子给了最合适的人 <br/><br/><span twffan="done"> 董兵自小爱猫，他儿童时代最大梦想“与猫为伴”，该梦想一直伴他成人。他没想到这一梦想直至1999年某日归家路上实现。一只被人遗弃的母猫蹲伏路边，董兵抱起它，取名“老大”。董兵时在北京协和医科大学读研究生。半年后，“老大”开始闹。受过高等教育，且具医学背景的董兵给它做了绝育。董兵说：“就做绝育而言，如果别人有从不接受到接受的心理转变过程，而我没有，我认为自然而然，理所当然。” </span><br/><br/><span twffan="done"> 董兵此说与京城著名养猫人丁老太有关。因为爱猫，董兵曾在收养流浪猫、遗弃猫、残疾猫的丁老太处做志愿者。董兵第一次去丁老太处时，恰与怀抱两只猫的老人碰个正着。丁老太诉苦“实在受不了了”。她不得不去医院给猫做绝育。当时丁老太养猫七八十只，其中残疾猫让学医的董兵不忍卒看———跛腿、断尾、瞎眼、缺齿、无毛的猫咪经历了人类怎样的残害？丁老太告知：“多数是闹猫时被人弄成这样的”。因此她决心“全做了”。董兵环望院内无处不在的不幸又万幸的猫咪，想象着如果不做的后果：“不知还有多少猫会被害。”之后，董兵时常接济丁老太钱、猫粮、药品以支持她阉猫觉醒。 </span><br/><br/> 2003年非典期间，董兵偶上“幸运土猫”网站。土猫宣传的诱捕（TRAP）—绝育（NEUTER）—放归（RETURE），简称TNR的金三角理念开启了董兵救猫的新视野。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称TNR为群落救护，简称群护。印度简称ABC（动物出生控制）。目前，施行TNR的国家皆将猫的福利归在绝育上。绝育之后，欧美国家做法：家猫进家，野猫放归。一些家猫若在规定时间内无人领养，则实施安乐。 <br/><br/><span twffan="done"> 董兵评价土猫“开创了科学救助的先河”。董兵援引土猫负责人曾丽的网上文章《责任比爱心更重要》说明其科学救助的理念———“从猫道出发，无序繁殖存在健康隐患，四处流浪有安全隐患，尤其冬天，饥寒交迫是流浪猫的必然宿命。怀孕猫咪尤为凄惨。流浪猫的性行为没有规律，一只母猫会被多只公猫强行交配。2004年春季，两窝看似健康的猫崽来到土猫，其中一窝在寄养家庭，半个月，它们因传染性腹膜炎死亡，其因源自母体垂直传染。该病毒能置4个月以下幼猫于死地。另一窝感染球虫全部死亡。我收留的一只，在8个月时因肝病死亡。一只叫花花的来土猫不到一年因肿瘤死亡。上述说明：怀孕的猫在流浪状态下，其危险人所不知。正因此，很多人在远离悲剧真相下饱满着所谓爱心喂猫及帮助它们生育。5年来，土猫经历了太多猫咪悲剧，避免一只猫或一家猫悲剧发生就需让人们了解真相，这就是土猫的任务。这段时间，我几乎每周都在电话里与求助人沟通责任与爱心孰重孰轻，虽然尚不能完全一致，但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人能从猫道出发，客观理性地对待猫了，社会进步是让我有信心坚持下去的理由。” </span><br/><br/> 如果说丁老太以实例、土猫以理论促成董兵日后践行TNR，那么王女士求助则是践行加速器。2004年春天，董兵在一家宠物医院偶遇王女士。王女士养了6只猫。董兵问她“做了吗”？王女士摇头，态度决绝：“我不做。”董兵劝说：“如果不做的话，你早晚有喂不起的一天。”2005年秋天，王女士的6只猫变成37只，家猫变成了流浪猫，王女士痛心而无奈。痛中之痛的是，4只流浪猫被人活活打死，凶手即是帮她喂猫的刘先生。刘置猫于死地的理由很简单：“闹猫时吵得要死，烦得要命，我睡不着觉，我忍无可忍。”4只屈死的冤魂让王女士觉悟：“不做不行了。”后悔“觉悟太晚”的王女士遂求助董兵帮她捉猫，她去给猫做绝育。董兵承认自己“没这个本事，帮不上忙”。 <br/><br/> 这在董兵心里形成了心结。他料定：“几年后，37只就是370、3700、37000只。”据资料：如果任一对健康猫恣意繁殖，其数量会呈几何级数增长。按一窝生4只计算，7年内，它及它的子孙繁殖量能达30万只。无法控制繁殖数量，必难保证生活质量，大自然对它们的生杀予夺势成必然。一般来讲，家猫成流浪猫后，其存活时间为两年左右。两年间，它们因环境突变大多患抑郁症。因频繁生育而诱发乳腺肿瘤或生殖系统疾病甚至癌变。目前世上尚未研制出猫的避孕药，改变它们糟糕境遇的唯一上策是绝育。此举一举三得———喂得起，不扰民，免伤害。 <br/><br/> 心结逼使董兵反思救助思路。2004年10月，董兵业余时间负责“猫咪有约”网站。王女士求助让每日泡网论猫的董兵反思：“以往把精力用于网站建设而忽略了建网站之目的。”此前，网站将终极目标定位在领养猫咪上。然而，接收速度远大于领养速度。董兵以“猫来如山倒，猫去如抽丝”形容其速进慢出。心结逼董兵觉悟：“我做着本末倒置、效率低下的事还沉迷其中。然而流浪猫并没因我坐而论道而减少。”王女士唤醒董兵“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救助流浪猫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王女士求助还让董兵进一步反思：猫泛滥成灾，其果必害己害人。那么，网站与其在领养这一终端环节忙活，不如将工作重心前移至源头———控制猫的数量。 <br/><br/> 董兵将网站终极目标修正为施行TNR。2005年10月，董兵退出网站，他欲做TNR的实践者。恰逢此时，从事小动物保护工作17年的吴天玉给了董兵一只美国造诱捕笼。董兵感谢吴天玉：“你把最好的笼子给了最合适的人。”最多的指摘是“缺德” <br/><br/> 董兵捉猫的第一单任务来自网友通报———玉泉路中铁建大院有四五十只流浪猫。10月的一个周末，董兵孤身前往。出师告捷，董兵捉猫5只。连续几个周末，董兵守笼待猫。待该地控制住了，董兵移师丰台东大街母亲居所院内。居委会老太太怀疑董兵以捉猫掩护偷窃目的，甚至将他想象成吃猫贩猫一族。母亲为维护董家清白亦持反对意见。董兵口中答应“不来了 ”，实际上一周三次潜伏母亲院内，完事后，携猫而去。 <br/><br/> 2006年1月2日始，董兵详细记录了他及“美丽新世界”团队的群护战绩：1月2日至4月4日，群护点21个，捉猫153只，绝育公猫54只，母猫41只，引产58只（小猫胚胎260只）。接近零繁殖的群护点———马甸某小区、西单灵境胡同某小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附近某小区……低繁殖群护点———木樨地财政部某小区、空军指挥学院……繁殖得到有效控制的群护点———丰台东大街某小区、铁道部某喂食点……实施初始的群护点———志新桥某部队大院。 <br/><br/> 董兵个人捉猫最高纪录，一晚上分别在4个地方捉猫19只。若从2005年10月计算，迄今，他捉猫180多只。 <br/><br/> 群护过程中，董兵遇到的最大障碍非个人受苦受累受伤，而是人们，尤其老人文化心理的不认同。他们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无后为大”强加在猫身上。阉人，于人是奇耻大辱，阉猫，由人耻想到猫耻，所以不接受。还有人将错误地臆想、不负责任地传播“阉了的猫 <br/><br/> 懒惰、不活泼、体形肥胖走样、不会逮老鼠……”闻者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 <br/><br/> 董兵曾被一老太太情绪激动地指摘“你把猫都变成了太监猫，你缺德呀你。”董兵耐心说服：“您喂一只，就可能发展到十几只，几十只，越喂越多，您这么喂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管不了那么长远。”老太太反击。老人最不认同的是引产：“好歹是条性命。”一次董兵去湾子捉猫，某70多岁老者以命要挟董兵放掉一只怀孕的猫。董兵费尽口舌，老者固执己见，董兵无奈放猫。“放掉的不是一只，而是无数只。”另有宗教信仰的人士排斥董兵：“只有上帝能决定它们生死。”陈腐观念还包括阉母不阉公。董兵做工作：“做公猫为了安全，做母猫是为控制繁殖。”还有老人在半接受半不接受中要求“下一窝再做绝育”。最让董兵恼火的是一些伪善人：“我不管别人，反正我不做这缺德事。” <br/><br/> 3月底，遥遥、桃夭夭遭遇“滑铁卢”。她们在支笼子时，警惕的居民围上来质疑她们身份“那个单位派来的？”遥遥掏出动物医院救助卡回答：“我们是给猫做绝育的志愿者”，“给猫做绝育？”人们哄笑。一视此地猫咪为私有财产的老头放话“看你们敢动它们一根毫毛。”4月17日，在黄庄附近某小区捉猫的修竹亦经历被围攻谩骂的夜晚。让修竹不能理解的是，反对派主角竟是一个有文化的年轻人。“你是刽子手”，他直指修竹。修竹指着诱捕笼里的猫问他：“如果你能把它带回家，我肯定不做。”年轻人摇头：“我没时间养。”“你既然不能给它幸福，那就请你不要妨碍我们给它幸福。”修竹话音落，年轻人一脚踹开笼子门，怀孕的猫瞬间消失。修竹欲随猫消失，但却被“爱心”居民围攻教育，修竹哭着突围出去并告知董兵。此前，该地居民告诉修竹，此地最早仅有两只流浪猫，后繁衍成30多只。物业怕猫满为患，曾开车将两只怀孕的猫扔到另一个城区。 <br/><br/> 无论现实还是虚拟世界，“美丽新世界”经常被“爱心”人士教育。如网上教诲：“你们剥夺了猫做母亲的权利，是侵犯猫权，没有猫道，天理不容。”董兵回击：“当它的出生即意味冻死饿死病死被人害死，那么，在生育权与生存权两者选其一时，我宁可剥夺它们的生育权。这就好比孕妇得知怀的是畸形儿，有理性的人自然选择放弃，而猫无思想，那么就需人帮它放弃。”几乎每天，董兵承受着指摘与感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他说他的手机在白天经常收到咒他的短信“你迟早下地狱”、“你生出的孩子残疾”……最多的指摘是“缺德”。董兵回信：“下地狱的事我来干好了。”夜晚他捉猫成功后，求助者感激涕零甚至说出这样的话：“我想给你下跪。”诅咒也好，感恩也好，董兵心绪平静地笃行着TNR。 <br/><br/> 学会麻木才能走得更远 <br/><br/> 一般来讲，文化程度决定接受程度。董兵经验中，死不接受的是顽固地日积月累坚持献“爱心”的喂猫族。他们无疑促成了猫的无序繁衍。审视他们的“爱心”，董兵指出三点错误：喂猫族喂人的残渣剩饭，不卫生、营养又不全面。喂猫族在花园里、人行道上、车棚旁、一楼居民的窗根下喂饲，其气味、蚊蝇、噪声势必干扰居民正常生活，影响小区环境，破坏公共卫生。亚运村某小区即因猫患引发人战。还有喂饲方法的不当。喂饲者习惯凑近猫咪并抚摸逗弄。正确的喂饲方法是：将猫粮搁置固定地点后迅速撤离或远距离观察，不得亲近。如果亲近，猫咪会误以为人类皆如施粮者般善良，所以，当歹人，如吃猫贩猫族、变态狂接近它们时，对人类失去警惕的猫咪势必在劫难逃。据报载：广东人一年吃猫10万只。某酱骨头馆收猫一只30元，将猫肉混同牛羊肉、兔子肉等野味出售以获暴利。“凤凰”被烧皆因猫视人为友。如果流浪猫对人保持足够的警惕，欲逮它们并非易事。被烧“凤凰”在社会引发波澜后，董兵将“凤凰”照片传给某烧伤科博士，博士回信“生不如死”。 <br/><br/> 逢周末，董兵在报纸上刊登呼吁领养家猫的广告，即给猫咪“征家”。现成功领养5只。孙淑雯即是看到广告后求助董兵。捉猫过程中，董兵能很专业地区分出家猫、流浪猫。绝育后的处置是家猫入户，野猫放归。董兵在网上、广告上呼吁不要买猫要领养。“美丽新世界”成员在羊坊店附近租房收养捕获的家猫幼猫11只。记者眼中所及之处，猫粮堆积。董兵承认“猫粮为每月工资的部分支出”。 <br/><br/> 为避免流浪猫二次流浪，如因结婚、生子、搬家、人猫不和等被人二次抛弃，“美丽新世界”对领养人严格审查，决不轻易出手给喜则宠、厌则弃、视猫为玩具的玩主。玩主是造成家猫变流浪猫的主要成因。董兵承认，目前大部分中国人距IFAW理念“养伴侣动物是对社会的严肃承诺”太远。多数人轻易得到，然后轻易抛弃、草率转送。殊不知转嫁社会的失责恶果，流浪猫成为人的口中美味及发泄对象。然而，法律对加害人束手无策。 <br/><br/> 4月1日，一只断了腰椎的家猫卧伏路边。一个老太太通知遥遥，遥遥抱猫到医院，医生立刻诊断为“人打的，没法治了，安乐吧”。遥遥所在社区野猫甚多。闹猫季节，有居民将它们封堵在热力井里并盖上石块，结果全部饿死。桃夭夭曾见到一只挂在树上的风干的小猫，她抱下它，哭着给董兵发短信“怎么办呢，怎么办呢？”3月份，董兵埋葬了4只被打死猫咪。董兵告诫团队：“先学会麻木，只有学会麻木和拥有平常心，才能在救助路上走得更远。否则，见死见血就哭，还怎么工作？”此说来自他做医生经历。化悲痛为力量，保存实力打持久战，是董兵的救猫战略。 <br/><b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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