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中文俗语影响了许许多多的人。安乐死,似乎一直在我国动物福利之中,最有争议的部分。安乐死到底是否人道?应该有如何的标准?是否尽量延长它们的生命,让它们陪伴在我们身边,就是最好的选择呢?是否放弃就是对它们的不负责任?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的葛芮女士,从事动物福利已经多年,然而她在面对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猫咪时,也像普通的动物主人一样,内心充满了挣扎。她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女兽医用听诊器轻轻地抚摸着小灰的身体,嘴里亲昵地哄着“小宝贝”。饭桌成了临时的诊疗台,刚从熟睡中醒过来的小灰还没意识到自己已在医生的手下看病。 “是这所有猫都会喜欢的零食”,为了打消小灰的顾虑,兽医生在磅秤里放了一把虾味儿的小豆豆才把小灰放进去。果真,小灰忙着舔食的一瞬间就把他的分量给出卖了。“十磅重…脱水严重…肾衰竭…牙床颜色发黄…瞳孔放大…” “他痛苦吗?”我企图延迟做最痛苦的决定。 “他呼吸很困难。虽然没有直接的疼痛,可试想你每呼吸一口气只能吸进一半,会有多难受?” “可他似乎还能吃饭。”我在抓稻草。 “到他不能吃饭时就完全缺乏生活质量了。” 十个月前带他去诊所看病,医生就做出不可救药的诊断,建议“安乐”。可当时这个建议对于我和先生来说太突然了,无法接受。接他回家疗养几天,小灰竟起死回生。我们经常为捡回小灰十个月的命而感到无比庆幸,十个月来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 人们常说猫有九条命,十八岁的小灰还有几条哪? 他毕竟是老了。上下楼梯已很困难。偶尔还勉强能上楼,可要下楼时他就得叫人帮忙。有一天,母亲午觉睡得正香,听见床边大吼一声,一看是小灰冲着她叫要下楼吃饭上厕所。他是家里的宝贝,为了他的舒适,我们把饭和小拿到他睡觉的沙发上;小梯子放在沙发旁边便于他爬上爬下;抱他去上厕所;想尽办法骗他吃提胃口的药,而舍不得强喂。第一次发现“药口袋”,软软的可以把药粒完全包起来的,用不同味道做的零食的时候,我们那个高兴,每一种味道都买了一包,唯恐他挑剔。 可最近,他吃饭喝水都越来越少,每天就是酣睡,呼吸困难,小小的身体随着每一口气夸张地伸缩,偶尔在睡梦中还发出凄惨的叫声,不知是噩梦还是身体疼痛。上个礼拜,他左眼完全失明了,在明亮的阳光下瞳孔都张得黑黑大大的。左腮里张了个芸豆大的瘤。咀嚼,吞咽都开始有了问题。药口袋也越来越没有用了,“三文鱼”或“鸡肉”味的药口袋即使骗过他仍旧灵敏的嗅觉,也过不了进口和吞咽的关口了。这两天,不禁拒绝吃药,连吃饭都很困难了。这只曾经达到二十二磅,从三岁起就吃减肥食品的大猫竟瘦骨伶仃,只有十磅重了。 虽然离医院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我们也忍受不了给他精神上带来的紧张折磨,所以请了上门就诊的兽医。也为了到那一刻,和小灰最终说再见的那一刻来临时,它能在自己最喜欢的床上永远睡去,没有丝毫恐惧紧张和不舒服。 初次见面,这位女兽医敏捷麻利和对动物的体贴入微都让我们放了心。可是,我们却怎么也下不了和他分手的决心。 “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能和他多生活一天,你在延长他已缺乏质量的生命”。一个声音在责怪着。 “可他并不显得有痛苦呀,他还在轻轻地打着呼噜。”另一个声音在辩解。 在我心的磅秤上,一边是生命,一边是生命的质量。如何权衡? 如果我自己到了这个境地,会如何选择?几年前,家中每个人都为自己签了一个“生命遗嘱”,并着重地由证人签名作证,以医生诊所存档。“生命遗嘱”不同于“遗嘱”就有于签署人假设自己在没有能力为自己的生命做决定时,把做决定的责任交给自己的亲人。我们大家都很坚决,“如果我的生命没有了质量,就没有必要保留了。” 可如何解释生命的质量?如果有明显的痛苦,这个决定还好做。可在看不到痛苦的情况下,怎么解释生命的质量? “棕榈心”是小灰最喜欢的食物。他恐怕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素食猫。虽然他也吃肉,可他对多种蔬菜的偏爱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他喜欢所有的豆,包括豆角、黄豆、芸豆;除了吃豆,他小时候还拿豆角当球打。叼起一个豆角往天上扔,然后再用小抓子去追打。我们昵称他“BEANBOY”。他见到玉米就没命地吃。还喜欢所有的瓜,包括西瓜、香瓜和哈密瓜。 罐头“棕榈心”苏苏软软、清清淡淡没有太多的味道,是西餐沙拉中的点缀而已。但他对这个蔬菜却怀着执着热爱。 小灰明显地意识到我伸过来的手心上切成小块的棕榈心是好吃的,可就是舔不到嘴里,小舌头一次次舔食,屡屡失败。左眼、左腮,似乎现在影响到他的舌头了,麻木的舌头只能舔食流质了。除了我半推着塞进他嘴里的几块之外,大部分都落在外面。没吃到几口,可他累得筋疲力尽。 看着他瘦弱的身躯,卷缩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着,呼吸短而急促,似乎总找不到舒服的姿势可以沉睡,我终于下了我认为对小灰——这个陪伴了我十七年的小猫——最负责任的决定。 (摘自《宠物医师》杂志2009年0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