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问字追凶2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4

已经在163和推门发表过，转来这里凑凑热闹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5

楔子·何家有女
    6月21日 19:20，市中心商业街，假日码头海鲜火锅城。     假日码头是市内颇有名气的餐饮场所，优越的位置和合理的性价比令其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这里的特色菜顾名思义就是海鲜火锅。海鲜在沿海地区是常见的食材，但在内陆却比较少见，因为运输损耗太大、成本高导致价格不菲，假日码头的海产不但十分新鲜，配合火锅的做法既保留原味又不会因为天气而变冷变腥，受到很多食客追捧。     此刻李哲和小陈正在店里吃得汗流浃背。李哲刚做完毕业设计闲得发慌，就跑到城里玩，小陈尽地主之宜很大方地请他吃馆子。热腾腾的火锅和温得恰到好处的自酿黄酒，在寒冷的北国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席间小陈问李哲：“老王前两天出差去了，回来再招呼你。你找到工作没有？”     “有活干就不会在这里浪费青春了。”李哲遥遥头，“这年头毕业等于失业，尤其是哲学系的工作，不好找。”     “说实在的，读哲学系出来到底能干什么工作？”     “这个问题我从入学的时候就开始思考，到目前为止仅仅想出不到一个的答案。”     小陈说：“……年轻人总得有个打算，难道继承你老爸衣钵去做算命先生？不过我有个小道消息，听说因为楼价上涨现在看风水的挺吃香，帮人看个房子也能赚好几万。”     李哲笑道：“要是随便看个房子就能有几万，谁还去读哲学。”     小陈抓了抓头：“我也是从网上看到的。噢，昨天女友发给我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题目，你要不要猜猜？”     李哲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动脑子，当下说：“好啊。”     “题目让我想想……对了，斯巴达的八百勇士，为什么后来只剩下三百个呢？”     李哲想了想，耸耸肩说：“不好意思，我的数学很差，大概是数学老师死得早。”     小陈：“……算了，还是公布答案：因为‘伍佰’去了开演唱会！”     “这电影我看过的，最后不是一个都没剩吗？”答案显然没达到小陈预期的效果，李哲提问的表情相当认真，“为什么五百个斯巴达战士要去开演唱会？”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伍佰是台湾著名的摇滚歌手，《挪威森林》有没有听过？‘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融化……’”小陈沉浸在过往的岁月中，自个哼了一段，“。当兵的时候他的歌陪我度过很多不眠之夜。”     “我对音乐完全没有兴趣，大概是音乐老师也死得早。”     “……你的老师都死得那么早吗？”
    正当两人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街上似乎发生了点骚动，嘈杂声中有人喊“抓贼”。小陈职责所在，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来”然后冲了出去，李哲没动静观其变，一则避免吃霸王饭的嫌疑，二则他没受过专业训练，即使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看着窗外的动静，只见小陈挤进了一堆人中，没过多久人群逐渐散去，小陈也回到自己座位上，李哲盯着小陈问：“这么快就办完案了？”     小陈面带得色地说：“小事一桩。我告诉你，这条商业街是咱们市中心，现在又是最热闹得时段，周围至少有二十个便衣的手足在巡逻。刚才有人偷东西，虽然没有当场抓住，不过疑犯的特征已经记录下来，这种角色跑不了多远的……喂，你盯着我干嘛？”他用手在李哲眼前晃了晃。     李哲问：“记不记得有一句成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倒是听过，但这句是成语吗？”     “那就谚语吧。疑犯是不是一个带着鸭舌帽，长头发，穿黑色夹克，灰色牛仔裤，身材偏瘦的女人？”李哲突然压低声音问小陈。     小陈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她在哪里？！”     李哲打了个手势示意禁声，又用手指着小陈，用口型说：“后面，她在你后面。”     小陈刚看明白李哲表达的意思，身后就传来一把甜美的女声：“两位大哥难道在说我吗？”小陈回头，看见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女孩正冲着他笑：“我就是带着鸭舌帽，长头发，穿黑色夹克，灰色牛仔裤，身材偏瘦的女人。”     两人都稍微愣了一下子，女孩已经拿着杯子走到他们桌子前，摘下帽子很有礼貌地问：“请问这位置有没有人？”     这时李哲和小陈才看清楚这女人的长相，十七、八岁的样子，最惹人注目的是一把又黑又长的头发，皮肤白皙，骨感身材，五官可以用精致来形容，概括来说就是：一个美女。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两个甜甜的酒窝足以让人想起红酒加雪碧。     李哲也很有礼貌地答：“我倒很想请你坐下来，就算这位置有人也会把他踢走的。不过今天是这位陈大哥做东。”     小陈说：“已经踢走了，小姐请坐。”他从警差不多十年，期间抓过不计其数的疑犯，被捕时故作镇静的当然不少，笑眯眯跑过来聊天讨酒喝的倒是头一回，何况还是个天生尤物。     女孩优雅地坐到两人之间的位置，放下酒杯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人。     小陈掏出自己的证件，用很专业的语气地描述：“小姐，我是本市刑侦队队长陈有良。”女孩连看都不看一眼，从自己牛仔裤的后袋掏出一个精致的钱包，拿出里面的身份证大方地递给两人看：“两位大哥好，我叫何善慈。”何善慈，女，19岁，小陈凭专业眼光一看就知道是真身份证，他说：“非常感谢你的合作，何小姐。请问你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吗？”     “我比较喜欢别人叫英文名Saint。两位刚才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我碰巧听见了”何善慈自己斟了杯酒，笑容依旧十分灿烂，“自己现在是盗窃罪嫌疑犯这部分。”     李哲：“我的英文名是Jet Li。”     “我的英文名是Jacky Chan。你说得完全正确，Saint，请你到警局协助我们调查。”小陈的笑容也有九分灿烂。
    何善慈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呷了一口，“这酒好呛，我还是比较喜欢红酒。警局里有没有红酒？”她说话的时候居然望着李哲，李哲只好回答：“据在下所知，警察局、拘留所、法院还有女子监狱都不提供含酒精的饮料。”他觉得这个女人挺有趣。     “真可惜，”何善慈一边嘴角翘起来的样子实在很好看，清纯中带点轻佻，“我想不去行不行？”     “不行。何小姐，我承认你很可爱，但故作天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事件有目击证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位李哲先生。”小陈把球传给李哲，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李哲目击的情况。     何善慈的身体向李哲靠了过去，含笑问：“李先生，你看见我偷东西了？”     李哲假装喝酒，“我并没有目击犯罪瞬间，但注意到一件不大寻常的事：你是在六点二十五分左右进入这家店的，因为你的头发很长很好看，所以让我印象深刻，不可能会记错的。案件发生的时候你匆匆离开，桌面上的食物几乎没动过，然后没多久又回到原位。我想这至少能称为‘值得注意的情报’。”     小陈补充说：“这种情况心理学上称为恋物癖，是指把无生命的物品或把异性身上的非性感部分作为对象以引起性兴奋的性变态行为。”     何善慈：“……完全明白。”     李哲：“……在说我吗？”     小陈干咳两声，“还是先说正事，失窃的事主描述过疑犯的特征，坦白说就是指你，根据以上两位的证言警方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和这次事件有关，何小姐，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5

一、吉字带凶
    6月21日 20:11，市中心商业街，假日码头海鲜火锅城。     何善慈眼都没眨一下，“陈队长你可真会说笑，我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法律上应该是检控方证明我有罪，现在怎么变成让我找证据证明自己无罪了？”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就算我们没有证据也可以拘留你一段时间，如果你喜欢在拘留所说话就另当别论。”小陈软硬兼施。     何善慈笑眯眯地望着小陈，神情暧昧，“我不喜欢没红酒的地方，去拘留所之前先打包一支吧。两位大哥也吃多点，不然哪来力气折腾我。”说完招来一个楼面经理，“请帮我拿一瓶Chateau d'Yquem的波尔多，1934年。两只北海道长脚蟹，个头最大的。”“是，小姐。”     小陈吃了一惊，虽然他不知道Chateau d'Yquem是什么，也不知道1934年的红酒卖多少钱，更不知道北海道长脚蟹长什么样子，但可以肯定这些玩意都是奢侈消费品，甚至可能自己一年的收入都不够结账。没等小陈回过神来，何善慈已经把话题抛给李哲，“李先生，很荣幸你这么欣赏我的头发，不过你似乎看漏了一件事。”     李哲坦白承认：“对，你的头发很吸引人，但我总不能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有什么关键地方我错过了？”     何善慈笑着问李哲：“我出去的时候没有买单，知道为什么吗？”说话间红酒和螃蟹已经送来了，何善慈熟练地打开瓶子倒了三杯酒，很有礼貌地递给李哲和小陈说：“因为这个饭店是我的，欢迎两位大驾光临。”回头吩咐楼面经理：“这顿饭我请客。把火调大点。”“明白，小姐。”     “刚才我听见门外有点混乱，所以就出去看看热闹，之后回来继续做生意。请问我的‘不寻常举动’这样解释可以令两位满意吗？”何善慈笑容依旧。     李哲无奈地对小陈耸耸肩，“老实说我也想当一把目击证人，但按现在的情况看来恐怕要提前退场。犯罪动机也难以立证，告发一位年轻漂亮的千金小姐去偷钱包，不大好操作吧？”     这下子小陈着实被雷了，半响才说：“何小姐，感谢你的热情招待，不过这酒咱们不能喝。”     “怕被告上反贪局？还是说，你依然认为我有盗窃罪嫌疑？”     小陈正面回答：“两者都是。失主的证词不能忽略，他非常肯定地描述偷自己钱包窃贼的特征，完全跟何小姐你一样。”     何善慈抿了抿嘴：“陈队长打算怎么办，需要搜我的身寻找直接证物吗？”说完把手高举过头。     小陈苦笑，“别开玩笑了，这么大的地方别说钱包，藏起一辆汽车也未必能搜出来，何小姐还是请您跟我走一趟吧。”就在这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小陈的手机响了，“喂……对我是……哦……明白。”挂完电话小陈陪笑对何善慈说：“何小姐，刚才我的同事打电话来确认，失主已经找到他的钱包，遗失在街上被人捡到了，没有任何财物损失。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何善慈把玩着酒杯没回答，嘴里吭着不知名的小调，看样子在生气，李哲作若有所思状：“你的脑筋急转弯题目，我刚刚想到一个更好的答案。”     “斯巴达的八百勇士吗？我碰巧也偷听到了。”何善慈现在似乎只听李哲的话。     李哲很认真地点点头：“我认为答案应该改成有两个二百五跑到假日码头骗吃骗喝。”     何善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玩笑就开到这里，陈队长，你完全没必要道歉。我最尊敬终于自己职守的人，协助警方办事是我的公民义务，也是我的荣幸。”她显得很善解人意，“现在大家算扯平了，要是你心里头还是觉得不舒服，就边陪我喝酒边把螃蟹吃完，一人一只，不许耍赖。”说完把酒杯举了起来轻轻摇晃，“红酒开瓶后要经过一段时间氧化才会析出本身的香气，现在差不多是品尝的最佳时机了。品红酒就像品女人，一旦错过就没有下次，请两位大哥好好把握。”     已经有七成饱的小陈望着长脚蟹又粗又长的爪子，两眼有点发直，不过为了显示自己道歉的诚意也只好豁出去吃。
    说笑间很快就酒过三巡，何善慈的脸色白里透红相当好看，小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Saint，我这位兄弟有个了不起的本事，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何善慈目光有点迷离地看着李哲：“当然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想看看。”     李哲笑了笑，既然小陈已经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抛过来，自己也只好接住：“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只是老头子以卜卦算命为业，我自小耳闻目染之下多少懂点测字。”     何善慈笑得很甜：“你还会测字？帮我看一个字怎么样？”“可以。”李哲早已习惯这种结果，正常人都会提出这个要求，何况女人的好奇心就像流氓会武术，党都挡不住。何善慈拿来纸和笔写下一个“吉”字。     “Saint，你用这个字问什么？”李哲看着纸条，她的字就像人一样秀气。     “嗯……问吉凶。”     李哲沉吟了一阵，“我不会说大话，字虽‘吉’却带凶。”     何善慈用手托住腮帮子则头看住李哲，眼也没眨一下，认真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你的字写得非常漂亮。‘吉’字上‘士’下‘口’，‘士’字本身就是‘土’型，而你的‘士’下面的一横写得过长，看上去更加是‘土’。再看下面的‘口’字同样显得过长过扁。你想想，土地下面埋着一口长长的箱子……”李哲适时把话打住。     “我是九零后的人，没什么好忌讳，你的意思是棺材吧，确实是很差的兆头呢……”她笑得看似轻松，但眼里似乎多了一层迷雾。气氛突然变成有点沉重，小陈连忙使眼色，李哲也刚想说两句圆场话，何善慈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李哲放在桌面的手机上，问道：“这是什么手机，以前好像没见过这牌子。”说完津津有味地把弄起来，左按一下右按一下玩得不亦乐乎，脸上又恢复孩子般的开朗。     李哲只好笑道：“手机对我来说只有两个用途：打电话和发短讯，牌子型号什么的从来没关心过。”     何善慈拿出一个卡通人物头像挂在李哲的手机上，笑着问：“这个手机挂饰送给你，有来电的时候眼睛会发光。我刚买的，好不好看？”     小陈，李哲：“……好看。”     “对不起。”何善慈把手机还给李哲之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也有个挂饰，跟她送给李哲的一样，眼睛一闪一闪的显然有电话打进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望着李哲很无奈地说：“谢谢你们陪我渡过一个愉快的晚上，但我马上就要走了。记住把螃蟹吃完。”
    何善慈就像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又突然地消失，小陈盯着李哲半响，满脸坏笑地说：“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你小子真算得上是泡妞的活雷锋，吾等楷模。”     李哲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吗？”     “少装了，以你的脑袋怎么会看不出何大小姐对你有意思。”     李哲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啊。”     “打起精神来吧，”小陈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地说：“人家才刚走就开始神不守舍，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相信我，老哥是过来人……”     李哲终于恢复常态，“该打起精神的人应该是你，老哥。”     “我？”小陈看看李哲，只见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和理智，那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李哲喝了一口，问小陈：“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怎么帮你解姻缘的。”     “以字说事……吧？”小陈搓着胡子渣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悟地说：“这么想来你测字的时候为什么非得触她霉头，说棺材啊什么的，貌似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为什么要有‘吧’呢，拿点精神出来。”李哲反问：“陈队长，你就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你说她请我们吃饭很可疑？”     “对比之下，这是最正常的事。”     “得，我知道你有话，不要再挤牙膏了，什么事情痛痛快快地射出来。”     “……为什么是‘射’……”     “只是学你的样子搞搞笑而已。”     李哲真的笑了，“有三件事我比较在意。第一，何大小姐年轻漂亮，相当富有，性格也讨人喜欢，按她的条件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问‘吉凶’本身就令人十分费解。第二，我们都看过她的身份证，证件照片上的何大小姐头发非常短，可是眼前的她头发已经到大腿了，她的身份证领取时间是三年前，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长出这么一把长发。”     小陈说：“说到底你还是恋物癖啊？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带个假发再正常不过。”     李哲：“何大小姐天天驳发也没什么可奇怪，问题是她的头发绝对货真价实。”     “你自信得有点可疑，你凭什么判断她的头发是真是假？”     “因为我摸过。”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第二次上洗手间的时候。她把头靠过来，主动提出既然我喜欢她的头发，就让我摸一下。”李哲波澜不惊地说。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让我说完不要跑题，还有第三点。”李哲拿了小陈的杯子往里面添了一点点酒，之后又还给小陈。     “谢谢。”     “不用客气。”李哲接着说：“拿你的杯子不一定是要喝你的酒，对不对？”     小陈并不是苯人，“上次你讲过把思路反转过来，这么想的话，偷了钱包也不一定要拿里面的东西，还有放东西进去的可能性存在。”     “没错，失主的证词不能因为找回失物而推翻。我并非怀疑本市的精神文明建设程度，但在人流量这么大的步行街能把丢失的钱包找回来，雷锋还没多到这个地步吧。”     小陈抓着脑袋问：“你说的倒是有板有眼，可是证明了什么呢？”     李哲摇摇头，“什么都没证明，只是觉得有点不协调罢了。”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6

二、神女有意
    6月22日 07:15，市公安局宿舍1107房。     昨天晚上虽然喝了不少酒，多年的习惯还是让小陈按时醒来。他走过客房看见李哲睡得像死猪一样，就把李哲拍醒了问：“你昨天晚上玩游戏玩到几点啊？”     睡眼蒙松的李哲发了一会儿呆才回答：“不知道，好像刚睡着就被你叫醒。”     “我今天还要上班不能陪你了，你怎么打算？在这里继续玩游戏？”     “把我一个人放着，就不怕不见东西。”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公安局宿舍，能从我家带走一根铅笔算你小子有本事。”     “你还是直接说这里没东西可偷吧。”李哲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李哲被手机闹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电话里头是小陈兴奋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但不难想象他说话时红光满面印堂发亮中气十足的样子，“老弟啊，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哦？那就先听听好消息吧。今天晚上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你弄错了，好消息是你一定要请我吃饭。”     “……我能不能不听更好的消息？”     “当然不行！更好的消息是何大小姐刚才打电话来找我，她约你今天晚上吃日本菜，就冲这个消息总值得请我这个跑腿的吃顿饭吧。怎么样，钱够不够，要不要我先借点给你。记住，在这一刻，你不是一个人在泡妞！你不是一个人！”     “……想骂我不是人就直说，用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
    6月22日 19:03，市中心商业街，心渔阁日本料理。     李哲刚进店门，就有个漂亮的前台小姐上前笑脸相迎：“Si mi ma sen ，请问是李哲先生吗？”“我是。”“何小姐已经到了，她在东京房等你，请跟我来。”李哲跟着她走进一个很“和气”的大房间，何善慈一个人坐在里面喝清酒，只见她还是一贯的笑容，斟了杯温好的清酒双手捧到李哲面前，“你迟到了，先罚一杯。”清酒的杯子跟红酒杯不一样，是个很小的陶瓷杯，李哲喝下去只觉得淡淡的没什么酒意。     “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李哲想了一阵，老实回答：“我以前没喝过日本酒，分不出好坏。不过这酒有股很特别的味道。”     何善慈笑着说：“你的舌头还不错，这是河豚鱼肝浸的酒。”     “河豚是有毒的吧？”     “的确是有剧毒，没救的哦。”何善慈压低声音作神秘状，“今天我们就是要吃河豚，怎么样，害怕吗？昨天你帮我测字的时候可是大凶之兆，我估计自己也没多少日子了，所以才敢来吃河豚，今晚上也没打算回家。”李哲大概明白一个女人说晚上不打算回家是什么意思，只好假装没听见，“能跟何小姐同年同月同日死，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美食，美酒，最重要还有美人，用餐气氛自然相当愉快，两人言谈间话题又回到测字，何善慈笑眯眯地问李哲：“我有一件事想不通要请教你，测字是真的吗？”这个女孩十分乖巧，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全部把握得分毫不差，和她聊天总有讲不完的话。     李哲也不是头一次回答这类问题，“国学的争议由来已久，并没有标准答案。人类的知识远远未达到完美的地步，不知道的东西并不代表没有，大家都承认有人体生物节律周期，为什么就不能存在些自然科学未能解释的周期和规律呢？这是我的个人理解。”     何善慈沉思了一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写了张纸，“正在明白。我想再测一次，用这两个字问姻缘。”     李哲接过何善慈写的字，然后有被雷中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看着字说不出话来，其实何善慈写的字也不是很复杂——“李哲”，李是李哲的李，哲是李哲的哲。     “你平常不是很多话吗，怎么现在发起呆来？”何善慈一双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咱们以字论字，这两个字问姻缘好坏各半。”李哲沉吟半响终于回复常态，“先看‘李’，由上而下是‘十’‘八’‘子’三个字。‘子’在十二地支中排第一，有萌发、起始之象；十八则是二九之数，九九归一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寓意完满，这个字可以说有始有终，问‘姻缘’是大吉之兆。可惜……再看‘哲’字，发‘折’之音有‘拆’之形，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至于下面的‘口’字……”     “这次还像棺材吗？我很认真写的。”     “测字讲缘机，既然你是问姻缘，‘口’字可以看成‘问’字无‘门’，有门不当户不对之意；结合你的姓‘口’还可以解释为‘何’字无‘人’无‘丁’。”     何善慈认真地听完后撅着小嘴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李哲打圆场说：“测字只能当一种游戏，不必较真。以你的条件不用担心没男朋友疼爱。”     “老实说我倒不担心这个问题，刚才在想另外一件事。你帮我测过三个字，方法好像都有点不一样：测‘吉’字”的时候，你用的是字型；测‘李’字的时候，你用的是字意；测‘哲’字的时候，你是用读音、字型，还有缘机什么的我不懂。”何善慈恢复了笑容，一脸天真的表情问李哲，“我觉得，字在你手中可以表达的意思不止一种，你是不是想利用问字对我说些什么啊？”     李哲现在才发现何善慈绝不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小姐，她比想象中聪明得多，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何善慈反倒落落大方，主动帮他解围：“我随口问问，不要生气。河豚只能尝尝味道，我再去叫点别的填饱肚子。”     她嘴巴上虽说一点，实际上却叫了几乎一桌子菜，寿司刺身天妇罗刷刷锅没有一样是李哲认识的。何善慈兴致勃勃地向李哲介绍：“这是黑鲷鱼刺身……这是鲔鱼，我们叫金枪或吞拿，是日本人最喜欢的红肉海鱼……对不起。”她又掏出自己手机，因为电话又响起。     “对不起，我又要做灰姑娘了……”何善慈一脸无奈地望着李哲，看样子都快要哭出来，李哲只好安慰她说：“正事要紧，先走没关系。这些菜我叫陈队长来一起吃就是。”     “嗯，我走了，你们吃个高兴，字的问题有机会再向你请教。”何善慈真的很听话，乖乖地走了。剩下来的李哲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连一个菜的价钱都不清楚，日式料理贵倒是早有所闻，他打通小陈的电话，“老哥，你不是让我请吃饭么，有空现在过来吧。”
    小陈望着桌子上的菜，问李哲：“你们俩人就这么能吃？”     “何大小姐点的菜。老哥你还是快些下箸，生鱼片不能久放，尝尝这个金枪鱼腹肉，味道确实不错，可惜脂肪绵密不能多吃。”     “这顿饭得多少钱？”     “不知道，我没看过菜牌，大概不用一万吧。”李哲漫不经心地说完，小陈几乎把酒喷了出来。     李哲笑了，“紧张什么，既然来了就尽情吃。我从进大学开始接触金融投资，老头子不懂股票就把钱交给我打理，运气算是不错两次股市井喷都让我给碰上，这点小钱还拿得出来。”     “这点小钱？”小陈放心下来，低声问道：“看来你生财有道啊，这里没人，赚了多少？”     “具体数字不清楚，跟老头子对半分，每人大概有两、三百万。”小陈几乎又把酒喷了出来，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哲：“你小子还有良心吗你？自己上百万身家还装穷学生，天天在我家骗吃骗喝。”     李哲无可无不可地说：“良心这类贵重物品我一般很少带在身上。”     “……算了，说不过你。要是早点认识你就不至于现在连房子都买不起。”     “哦？原来老哥也是股海沉浮过的人？”     “只沉不浮，局里股民都说我是高买低卖的股市奇男子。”     “……为这个响亮的名字干杯。”     两杯酒进肚里小陈的精神又来了，问道：“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收获？”     李哲认真地回答：“河豚刺身有机会应该尝尝，的确是珍味，下次我请客。”     “……就这些？”     “就这些。”     “我告诉你，吃公安这行饭的人可没这么好敷衍，明知我问的是你跟何大小姐的约会情况竟然顾左右而言他。”     “Saint，”李哲想了很久，平静地说：“她太完美了，年轻，漂亮，聪明，富有，男人所渴望的东西一样不少。现在我的感觉就好像有人突然把一个古玩瓷器扔过来，接，怕它碎在手上，不接，怕它摔在地上。”     “那就接呗，现在人家女孩子主动，难道你还怕吃亏？”     李哲依然波澜不惊，“咱们思路不同，我并不是想接还是不接的问题，而是想为什么有人会无缘无故丢个宝贝过来。”     两人酒足饭饱结账离开，服务员笑口盈盈地递来账单，表情就象看着两只待宰的肥羊，李哲看了一眼，账单上只写着一项：合计266元，他只好苦笑，“欠人家东西，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6

三、把酒夜话
    6月23日 15:27，市公安局宿舍1107房。     今天小陈没叫李哲，让他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李哲正在被窝里想着晚上请小陈吃什么补偿一下的时候，手机却接到小陈的短讯：“何大小姐约你今晚九点商业街日落酒吧谈心，一定得拿点成绩出来，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想吃这个馒头没了这个面。”李哲望着手机喃喃自语，“梅德治综合症……”
    6月23日 20:55，市中心商业街，日落酒吧。     李哲比预定时间早五分钟赴约，避免再让何善慈罚酒。日落是一个格调十分高雅的清吧，环境幽静，装修采用复古的木雕显得很有品味，估计价钱也很有品味。可能是时间太早了，李哲进去的时候酒吧内只有一个长发的酒保，烛光太昏暗的关系分不清是男是女，看见李哲后很有礼貌地点点头，没说话也没招呼他。李哲找了一张窗边的桌子坐下，静静地望着窗外想问题，反正他不着急。     “Hi，等多久了？”一把熟悉的甜美声音在李哲身后响起，何善慈分毫不差地在九点来了，今晚她似乎刻意打扮过，不像往常穿的那么悠闲，一举一动也散发着淑女气质，优雅地坐到李哲对面，笑容还是一样的迷人。     李哲很有绅士风度地问：“刚到几分钟。喝点什么？”     何善慈没有直接回答李哲的话，反问：“先别急着喝酒。你觉得这里环境如何？”     “环境的确一流，可惜客人太少，这样做下去老板肯定亏本。”     “亏本就亏本吧，”何善慈离开座位径直走到酒吧的大门，把写着营业中的木牌转过来，当然就是暂停营业，再把大门锁上，然后走到吧台后面脸带微笑地问：“为庆祝本酒吧第一次有客人包场，今晚所有酒水免费。请问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这时李哲发现酒保也不见了，他叹了口气，“欠你的人情真不容易还，就先来四两红酒吧。”     “对不起先生，本店的红酒不是按两算的。”     “明白，麻烦来一斤红酒。”李哲样子依然十分认真。     何善慈终于忍不住失声笑出来，拿了一支红酒和两个杯子回到座位上，斟好两人的酒，望着李哲问：“说实在的，每次都是我请客，有没有损害到你男人的自尊心？”     “是啊，觉得自己都快成蜘蛛侠了。”     “为什么是蜘蛛侠？”何善慈皱起眉头的样子跟笑起来同样好看。     李哲耸耸肩说：“Spiderman，失败的man。”     何善慈把脸凑到李哲面前，两人的鼻尖几乎碰上了，“别这么说，今晚约你出来其实是我有事相求。”这种氛围下能把“不”字吐出口的男人大概没几个，李哲恰巧不是其中之一，于是他只好说：“不必客气，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     “我还想问字。只要你肯帮这个忙，无论如何我都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何善慈非常认真。     李哲老实回答：“Saint，其实你昨天说的就是事实，字本身可以包含很多信息，至于说哪种就看测字先生的意思，这行业有句老话：‘测字的功夫在测字之外’，足以说明这个问题。”一句话把测字的秘密全部抖了出来。     何善慈望着李哲，“你说的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是让你测字。请先看看这些字，好吗？”她把手机电池拆了下来，笑着说：“今天晚上我不会再做灰姑娘了。”
    在李哲的记忆中他一次帮别人问字最多是四个，是叫司徒哪啥来着的朋友用姓名问姻缘，而今这个记录被彻底改写，纸上赫然打印着几十个字，何善慈脸带歉意，“虽然很难说出口，但这些字就是全部了，我没有相关的情况可以告诉你，只想希望借助你对字的研究看出一些线索。”
“冯兄：     别来无恙。车已经回来，货物藏好了吧，现在我的地址…… 的地图。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段时间里面…… 货物的地址……”
    李哲点头表示明白，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该问的，正如一个女孩说肚子不舒服的时候男人最好就别问她得了什么病。他仔细端详好久才说：“我就不绕圈子了，能读出的有用信息实在不多。首先说些大家都看得见的事，这是一个复印的副本，而且很明显是一个不完整的副本。”李哲指着上面一条淡淡的线说：“原件从这里断开了，可能是被撕下来或烧掉，下面的内容已经无法考究。从背景的双平衡线痕迹来看原件是普通信纸，而且字是简体，我相信这是一封近代的书信。还有，很可能是一个男人写的。”     “为什么你觉得是男人？”何善慈问得很仔细。     “测字中有一个用笔划观察笔者性格的办法，歌诀我没有背下来，但性别还是看得出的。字写得非常好，用铁画银来形容不为过，一般来讲只有男人的字才有这种力度感，还有就是称谓，女人写给男人的信很少用这种称兄道弟的方式。这手字并非短时间能练得成，有理由相信笔者已经有一定年纪。”     “嗯，我明白了。信的内容能看出什么吗？”何善慈不断点头示意李哲继续下去。     “内容似乎是关于一些被藏起来的‘货物’，字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不过我老爸是个跑江湖的算命先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一些，以前曾经听他讲起过某些行业有自己一套特殊的通讯方式，外人根本无法看懂，如果这封信的内容就是所谓‘密文’的话，很遗憾，已经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这时李哲脸上出现少有的犹豫，“但如果内容不是‘密文’，还有一件事可以考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到底是什么事？直说无妨。”何善慈也出现少有的着急。     “我觉得，这封信有可能是写给一个孩子看的。”李哲再三衡量之后才说出口。     “孩子？收信人是姓冯的先生吧？”何善慈吃惊地问，这点明显在她意料之外。     “没错，所以说是猜测。第一眼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就有种不协调的感觉，现在总算想明白过来了。你看这里，”李哲指着收信人“冯兄”说：“这两个字是用现代草书写的，笔意流畅一气呵成，我觉得这是写信人本身的笔迹，可是正文部分用的却是楷书，由于两种字体都出于同一个人的手笔，不仔细看比较难发现。虽然楷书也写得很漂亮，但毕竟不是出于笔者的习惯，难免有一种刻意雕琢，工于笔划的感觉。楷书和草书相比只有一个特点，就是更工整更清晰，笔者刻意用一种自己生疏的书法写信，想得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收信人看得懂信的内容，当然，真正的原因我就无从知晓了。”     何善慈听完李哲的分析陷入了沉思，李哲问：“老头子对文字的研究远比我深入，他可能会看见更多情况，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张纸是否可以让我带走？”     “当然可以。”何善慈回过神来，优雅地笑了，“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我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不能再陪你喝酒了，以后想找我可以来这个酒吧，一般我晚上都在。”
    目送李哲离开之后，何善慈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发呆，一边吭着不知名的小调。     “为什么。”她身后有个阴暗的身影。     “你说李哲？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已经没时间了。”何善慈头也没回，幽幽地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爸也说过这话。”阴暗的身影消失了。     何善慈的面容稍微扭曲了一下，望着窗外继续发呆。
    6月24日 03:42，市公安局宿舍1107房。     小陈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客房有灯光，原来李哲还在用电脑，于是走到李哲身后问：“你小子好像真的不用睡觉啊。”     李哲若无其事地说：“我刚醒来。”     “聊QQ？跟何大小姐吗？”     “老头子。”     小陈睡眼蒙松地看了看，屏幕上果然有一个QQ信息窗口，名字写着“李哲老爸”，“……看来你老爸真是以你为荣。”     “是啊，骂我的时候特别精神。”     “你老爸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用电脑？”     “也不是完全瞎了，否则怎么帮人看相测字。他在朝鲜的时候吃了颗子弹，视觉神经严重受损，一米外的东西都是模糊的。”     小陈撑不住了，回身就走，丢下一句：“键盘不要打这么响，我还要养足精神，明天肯定有大案子。”     “？”     “不是‘？’，这叫第六感，每当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都一定有大事发生。”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7

四、血字疑云
    6月24日 17:15，街道上。     李哲满脑子都在想问题，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他总觉得自己走路的时候思维比较活跃，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小陈的电话。     “兄弟，你今天有约何大小姐吗？”     “怎么问起我来了，她每次都通过你来约会我。”     “你就不能主动一次？都是人家女孩子先开口，好意思吗你。”     “我没有她电话号码。”     “……”     “还是说正事吧，是不是要我请吃饭？”     “噢，对了。我的第六感果然没错，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都一定有事，今天早上就出了件命案，我估计要待在局里熬夜不能回家，所以打电话来问你怎么打算，本来想你约会Saint就省事了，今晚可以睡酒店。”     “……我有什么选择？”     “喜来登酒店或者世贸宾馆，市内只有这两家是五星级。我个人比较推荐喜来登，不过世贸的咖啡是免费的。”     “……不是酒店的选择，我是问还有其他地方让我睡觉吗？”     “把她带回我家也行，钥匙给你，宿舍虽然简陋，不过绝对没人去查房。”     李哲-_-!：“算了，我去警察局陪你熬夜怎么样，顺便见识一下警方的办案过程。”     “这当然是求之不得，你脑子好，说不定可以帮上大忙。”     李哲笑了，“你想吃点什么，我打包拿过去。”     一阵沉默之后，“河豚鱼刺身。”     “……能不能要别的，啃得鸡怎么样？”     “我有什么选择？”     “吃或者不吃。”
    6月24日 19:29，市公安局刑侦科。     办公室里忙得不可开交，“大家都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王局长特别批准的实习犯罪心理学专家，李先生。”小陈大声介绍，他知道气壮才能理直。     刑警A：“专家？”     刑警B：“犯罪心理学？”     刑警C：“实习？”     不过既然是王局长特批，陈队长带进场，当然没有人会提出质疑。李哲拿过厚厚的资料大致了解一下案情，死者叫严徒，五十二岁中国籍男子，验尸报告指出被害人死于枪杀，子弹近距离从背部射入击穿肺叶和心脏，弹头在肋骨发现，从弹头判断凶手使用小口径5.8mm手枪，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证人听见枪响，怀疑使用了消声器。案发地点就是严徒的居所，一座位于高尚住宅区的豪华别墅，死者被清洁工于清晨发现倒卧在卧室的保险柜前，根据尸温判断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保险柜被搜掠一空。现场照片中有一张认令李哲很在意，尸体的右手旁边写着三个血字：李问世。     “陈队，初步搜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放在共享目录里。”     “好，报告情况，有什么新发现？”李哲竖起耳朵仔细听。     “根据现场调查结果，死亡时间很有可能是晚上七点四十八分到九点之间。”     “为什么能确定是七点四十八分？”     “因为严徒的别墅安装了智能家居安全系统，进门必须刷卡，电脑会纪录磁卡操作。有人证言严徒前天在朋友家里过夜，昨天傍晚之前都不在住宅区，而门禁系统的数据显示十九点四十八分有磁卡进入纪录，所以作出这个推断。另外二十点十六分还有一次进入纪录。”     “怎么回事？”     “我们已经查找过相关情报，这种系统只纪录进入操作，因为出门不用刷磁卡。”     “智能家居安全系统应该有录像吧？”     “只有即时监控的摄像头，没有录像功能，报警系统也没有启动过。”     “不纪录出去的操作吗？”小陈仿佛自言自语，“指纹方面有什么发现？”     “没有，室内指纹大部分是属于死者的，数量太多无法分辨出可疑指纹。”     “小区的监控录像呢？”     “暂时没有发现有用线索。”     小陈整理了一下思绪：“血字的调查结果如何？”     “死者右手食指有轻微的磨擦痕迹，指甲缝中有少量污物和血迹，血型鉴定结果也一致，显示血字是被害者的手指所写。”     “李问世……”
    小陈洗了把脸坐下来问李哲：“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有一件事我想先搞清楚，就是血字写的‘李问世’这个人，看样子你们好像都认识。”     “中国人多，同名同姓的也不少，不过对本市警察而言李问世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一个黑社会头子，我们已经注意这家伙很久了，就是缺少证据。”     李哲点点头，“从结论说起，我觉得血字并不是死者所写的。”     “果然让你注意到了，没错，我们也认为血字并不是死者所写，直接的证据是根据死者公司的员工证言严徒是一个左撇子，然而血字是用右手写的。还有，一般人被子弹击穿心脏的人很快就会因为大量失血而休克，退一步说严徒个体情况比较特殊，遭到枪击后仍然有一段清醒时间，凶手也不会蠢到让他有写下自己名字的机会。”     李哲耸耸肩，“我不懂法医学，没有你想得那么透彻，只是觉得这三个字写得太过工整，一个人在频死状态不可能有这种心情去斟酌笔划。”     “大家的着眼点不同，总之血字并非死者本人所写这件事我们都已经证明出来了。”     “凶案现场第一发现者有没有嫌疑？”     “你说哪个清洁工，这个人可以排除嫌疑，写字的血液已经干枯成血竭了。我认为字是凶手所写，企图转移警方的注意力，李问世是江湖人，道上黑吃黑的例子并不少，说不定惹了什么仇家想整死他。”     “最想整死他的不是老哥你吗？”     “……”     “开个玩笑，”李哲躺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但脑子一刻没停下来，“我猜测血字也不是凶手写的。”     小陈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     “死者的介子、手机、手表、签字笔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可是凶手全部没带走，钱包里面的现金、门禁磁卡也还在，说明凶手的目标并不是财物。凶手带枪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杀人，严徒的别墅有先进的智能家居安全系统，杀一个人犯不着冒这么大的危险。资料上说死者卧室的保险箱用设有八位密码的指纹锁，能打开这把锁的只有严徒自己，而现场照片上保险箱已经被打开了，应该可以说明这个问题：凶手的目的是保险箱里头的东西，杀人动机可能是严徒知道凶手的面目。”     刑警A：“然后呢？”     “凶手毫无疑问熟知严徒的情况，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也清楚严徒家的安全系统，还懂得如何巧妙地避开小区的监控录像，再者现场找不到任何可疑指纹，使用消声手枪山人灭口，无一不说明东西对凶手非常重要，这是一次准备得很充分的行动。”     刑警B：“接着呢？”     “接着交给下一位，”李哲笑着问小陈：“陈队长，我想你说明一下，凭这三个血字能定李问世罪吗？”     小陈作沉思状，好久才回答：“用血字作为法庭上的证据太勉强，只可以作为我们查案的线索，李问世是个老狐狸，要是他杀人的话肯定会先安排好不在场证人，何况还有他雇佣的那帮顶尖律师，凭这三个血字充其量把李问世带到拘留所问话，现在决我们没有任何定性证据，谁的罪都定不了。”     刑警C：“还有吗？”     “还有就是结论，”李哲平静地说，“为什么凶手要在一次这么关键的行动中，画蛇添足地把李问世扯出来，不管是出于嫁祸、复仇还是其它动机，这个行为都让人费解。”     小陈先打破沉默：“反正我们现在没有突破口，兄弟，就按你的思路把案情整理一遍。”     李哲点头，“说起来就是二加一等于三，既然字不是死者写的，也不像是凶手写的，那么一个新可能性出现了：昨天晚上严徒的别墅里有第三个人，由她写下血字。”     “……为什么是‘她’呢？”     “你猜，猜中了再告诉你。”     “……要是猜不中呢？”     “我不告诉你。”李哲在办公椅上转了个身盖上外衣，似乎打算睡觉。     “……我知道你有自己想法。大伙早点休息吧，明天展开深入调查，”小陈顿了顿，环顾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刑警A：“这死者好像见过……”     小陈吃惊地问：“你见过死者？！”     刑警A：“我也不告诉你。”     小陈“……又到了季度职效评估的时候……”     刑警A：“报告队长！见过！”     刑警B：“见过的。”     刑警C：“见过了，就是三天前商业街丢钱包的马大哈。”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7

五、覆面伊人
    6月25日 20:29，日落酒吧。     今天酒吧正常营业，虽然还没到夜生活的黄金时间也已经坐了好些客人，酒吧的角落有一台白色的钢琴，平常用栏杆围起来标记“贵重物品请勿触摸”，此刻一个漂亮的长发女孩却坐在钢琴前专心地弹着贝多芬的名曲《致爱丽丝》，几个男人围着她不时发出掌声。一曲弹毕女孩含笑谢礼，然后轻盈地走到窗前的一张桌子坐下，围观的男人们虽然心又不甘也只好各自离开。     “你今天好像心绪不灵，旋律有点乱。”     “这首曲子我还不大熟悉，弹不好请见谅。倒是你好像说过音乐老师死得早，自己没音乐细胞吧？”     李哲笑道：“你知道的还真多。”     “相信你知道的也不少了，欢迎再度光临。”何善慈拿起酒杯，目光迷离地看着里面的红酒，“怎么样，今天到这里来总不至于是偶然路过？”     “是啊，今天想跟你做个交易。”     “真是个没良心的男人，”何善慈抿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李哲，“可以啊，你想交易什么？不过直接进入主题好像太唐突了，讲个笑话逗我开心如何？”她说的时候声音稍微大了些，酒吧里所有男人的目光立即都落在李哲身上，而且似乎都不那么友善。     李哲只好假装没看见，“我好像说过老爸是个算命先生吧？再扯点家事，我还有个姐姐，已经和丈夫移民到加拿大，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外甥女。老爸从小就很注重我们姐弟的国学教育，这点我姐完全继承了，她从女儿懂事开始就教这娃背唐诗三百首。”     “嗯哼？”     “前段时间这闺女闹便秘，有次爸爸回来问女儿：‘今天好点了吗？’她摇头晃脑想了半天，背了一句唐诗。”     “什么唐诗？”     “粒粒皆辛苦。”
    两人走进二楼一个小包房，地方不大只能容下三、五个人，很适合说悄悄话。何善慈关好门坐下，望着李哲：“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说吧，你要做什么买卖？”     李哲拿出信纸的复印件，“这两天我仔细看过这封信，发现一个有研究价值的细节。”     何善慈脸色微变，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她把脸凑到李哲面前，两人的嘴巴几乎印上，“很好，我有兴趣。你要什么代价，钱？还是我？”边说边做了个诱人的动作，眼睛微闭，嘴巴微张，舌头轻轻舔了嘴唇一圈，手指沿着衣领轻轻划下去。     “真相。”李哲平静地说，“我会告诉你自己的发现，然后问三个问题，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直接拒绝。”     何善慈强忍住笑，“不解风情的呆子，生意也做得一塌糊涂。咱们成交了，你问吧，能正面回答的我不会撒谎，想知道我三围数字吗？”     “谢谢，三围我自己目测就可以。按照约定先说我的情报，看这里。”李哲指着信上地三行字末端，“面”字右边的空白位置。     “老实说这封信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没发现这里有什么问题，你还是直接说吧。”何善慈很坦白。     李哲点头，“人写字的时候总有自己的习惯，其中一样就是字与字之间的横向距离，所谓的字间距，这个距离一般相差很小。就拿这封信来说，笔者每个字之间大概三、四毫米，非常平均，可是从信纸断开的痕迹来看，‘面’字后面有产不多一厘米的空白，与下一个字之间的距离明显过大了。”     何善慈显然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她仔细看了半响才问：“你说得对，这句话明显不完整，但这个超常的字间距到底说明了什么呢？”     “可能是复印的时候不清晰，可能是这个位置本来有地图什么的，或者是信纸被破坏的时候上层撕了下来，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说，”李哲坦白地回答：“我不知道。”     “好吧，我承认这个情报很有价值，现在轮到你了，你想知道什么？”何善慈举起酒杯，浅浅的酒窝比红酒更迷人。     李哲和她干杯，很认真地说：“第一个问题，你的头发为什么三年之内长那么长？”     “……你就不会直接讲出来吗？大老远跑来这里讨价还价半天就是为了这事？”何善慈愣了愣才说得出话。     “其中之一，我就是想不明白头发为什么能长这么快。”     “学哲学的家伙……不可理喻。”何善慈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免疫力，边玩弄自己的头发边说：“瑞士两年前研发的新技术，利用某种珍贵植物萃取液促进毛发生长，每年可以长超过八十厘米，一个疗程六百欧元。请问这个答案您满意吗？”     李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视着她的眼睛问：“完全明白，第二个问题我希望得到你的明确答复。你没杀过人，对吧？”     何善慈也正视着李哲说：“虽然我不明白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伤害过任何人。”     “这正是我想要听的。第三个问题，”李哲一字一句地问：“字是你写的吧？”。     “字？什么字？”何善慈眼都没眨。     答案并没有出乎李哲意料，“昨天晚上有人被谋杀了，现场留下血字，”李哲不绕圈子，他很清楚何善慈的智商和心理素质，想套她的话比登天还难，直截了当地问：“我的第三个问题就是：血字是不是你写的？”     何善慈还是笑眯眯地望着李哲，反问：“你说的死者是严徒吧？估计你下一步还会继续问我是怎么知道警方内部资料的，对不对？可惜你的数学老师死得早，问题已经满三个了。”     “没关系，你本来就可以一个都不答。”     “今天本店开张两周年促销，免费送你一个情报。我在这个城市的家业可不算少，正如你现在所见外面的商业街全部都属我名下，要经营这么一个盘生意总得有个自己的情报网，你说对吧？我敢说句大话，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的回答让我很吃惊，但并不是第三个问题的答案。Saint，有件事我在意很久了，你总是不愿意撒谎，必要时尽量逃避说真话，而当你言不由衷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做同一件事。”李哲指着酒杯，平静地说：“你逃避的时候，酒总是喝得特别快，对吧。请正视我的眼睛回答问题。”
    昏暗的烛光照在何善慈脸上，她沉默了好一会久才开口，仿佛在喃喃自语：“真是的，为什么每个让我倒霉的男人都是姓李。”何善慈抬起头的时候神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以往的天真、热情甚至笑容都不见了，只剩下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冷漠与深沉，“好吧，血字就是我写的，满意了吗？”。     李哲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但终于得到了心目中的想要答案，他从来没见过何善慈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真实的何善慈，没有伪装，没有掩饰。     何善慈把玩着酒杯，“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我也已经全数作答，接下来怎么办，抓我到警察局？”     “我只是一个三无人员，没权抓任何人，正如一开始所说我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老实，我不忍心骗老实人，第二个优点是聪明，你也很清楚我们在这里说的话根本作不了法庭上的证据，或许这才是我肯讲真话的原因。既然到这一步似乎也不必再做戏给你看了，”何善慈嘴角翘了一下似乎在笑，拿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你是第二个看见我抽烟的男人，好久没这么轻松过，我都快不记得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我现在还想继续交易，既然你已经问完，能不能回答我三个问题？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非要什么交换？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好。”     “不行，我讨厌欢欠别人人情。”     买主抬价卖主压价，李哲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交易，他笑着说：“看来我不要点东西还真是枉作小人，我也讨厌欠别人人情，第一个问题还你海鲜火锅，第二个问题还你日本菜，第三个问题还你酒吧包场费用，这样大家算是扯平，怎么样？”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在说真话，什么时候在说笑，”何善慈盯着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好，咱们成交了。首先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你为什么想到血字由我写的？到底根据什么下这个结论？”     李哲认真作答：“从咱们认识那晚所发生的盗窃案开始我就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严徒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你的外表，为什么钱包会不合常理地失而复得，我相信凡事都有其原因的。”     “就是说你一直都觉得我很可疑，对不对？”     李哲正在斟酌是回答对还是不对的时候，何善慈竟然称赞起他来，“这么清醒的男人还真是少见，不过光凭这点可没说服力，然后呢？”     “然后你主动约会我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不瞒你说我已经快二十七岁，早就过了发梦的年龄，所以我就开始想，”李哲似乎找不到适合的词，最后只好直接说：“你接近我的动机。你很清楚我和陈队长感情不错，于是每次约会都通过他转述，有意让他知道我们所谓的关系，留了一手以防不测。”     “很好，说下去。”     “直到在酒吧你将信给我看，事情就开始明朗了，你当然不是看上我这个书呆子，而是我对字的认识，你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解开信的秘密。信对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出示，所以我认为是发生了不正常的情况，和严徒的死有关也不无可能。”     何善慈冷冰冰地望着李哲，“对不起，我想插句嘴。”     “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过去总是你说笑话逗我高兴，现在我也讲个笑话给你听，从网上看来的，说得不好请见谅。”何善慈突然扯开话题，点了根烟，“从前有一个神经病，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把手枪。他在一条小黑色胡同里遇上一个年轻人，神经病二话不说将其按在地上，用枪指着他的头问道：‘一加一等于多少？’年轻人吓坏了，战战兢兢的回答：‘等于……二？’神经病毫不犹豫的开枪杀了他，然后说了一句，”她把烟抽了两口之后温柔地递给李哲，“你知道得太多了。”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8

六、凶多吉少
    6月25日 21:44，日落酒吧。     李哲接过烟正在考虑出于礼貌是否应该笑两声，何善慈已经开口，“我似乎没有什么讲笑话天分，还是由你继续说明吧。”     “明白，之前我说的毕竟都是猜测，不过碰巧我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上，对严徒的命案有所了解，才开始把事情联系在一起。我们认识的晚上你确实偷了严徒的钱包，当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是磁卡里面的数据或者做点什么手脚，之后未了避免他的疑心又辗转还到他手上。”     “没错，我偷走的是磁卡数据。你也不用再留什么情面了，就直接把你的推理说出来，我很有兴趣知道你究竟猜中了多少。”     李哲点点头，“你拿走磁卡数据当然是为了潜入严徒的别墅，不过我认为你的动机是偷东西，不是杀人。”     “为什么你得出这个结论？”何善慈突然问道：“因为你的逻辑，还是因为我？”     “资料显示，严徒别墅的门禁系统有两次进入记录。”     何善慈眯着眼睛想了好久才问：“两次门禁记录说明什么问题？”     “严徒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九点到二十一点，有证人证明他前一天晚上睡在朋友家，整天都不在自己的别墅，别墅没有非法闯入痕迹，报警系统也没运作过，有理由相信所有人都是在这个时段由正门刷卡进入。两次门禁记录说明了三减二等于一，其中一次是两个人一起进入的。”     “真奇怪啊，从一开始你的推理就建立在‘有三个人进入了别墅’这个前提之上，到底有什么根据？”     “凶手的目标明显是保险箱里的‘东西’，杀人的动机很可能是严徒认识凶手所以被杀灭口，偷窃案发生的时候，严徒非常清楚地描述你的外貌特征，却没有说出你的名字，因为你们不认识，还有一点，如果你能和严徒一起进入别墅似乎也用不着偷他的磁卡吧。这次的杀人计划相当严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却偏偏要犯写血字这种画蛇添足的错误，实在很不协调，所以我认为字是由其他人所写。同样理由，我认为凶手不会做大海捞针的蠢事，我推测凶手一定是跟死者一起进去的，因为严徒的保险箱使用指纹加密码锁，其他人开箱的可能性极少，而现场保险箱却已经被搜掠过，有理由相信是严徒受威胁的情况下自己打开。”     “你凭什么确定进入别墅的一定是我？”     “凭直觉。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了解并不深，但我觉得你的性格喜欢亲力亲为，连对付我这种闲人都要自己上场，可能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吧。”     “这种推理就像牙膏似的挤出来，我却偏偏无法反驳。”何善慈拍了拍自己额头，笑着问：“那么我的动机呢？对于我写下血字的动机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李哲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你真的认为李问世就是凶手。”     何善慈歪头想了半天，冷笑着说：“当时要不是你这个又是读哲学又有恋物癖的目击证人，今天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谈交易。”     “这里头有读哲学什么事……”     “好吧，问第二个问题前先说明一点，为了这封信我求过不少人，其中也有一些江湖术士，测字的把戏我早就一清二楚，就是你口中的以字说事。你帮我测过两次字，第一次问吉凶，第二次问姻缘，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说？”     “黑格尔说过存在必有理由，算命这类东西能够延续几千时间一定有其原因，我认为风水算命剔除迷信部分之后至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积极的心理暗示，按现代心理学观点，积极的心理暗示对于人的心理健康和成长十分重要。之前就说过，从认识你开始我的疑心一直没有搁下来，当你问‘吉凶’的时候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所以才把‘吉’字批成‘凶’，希望你能接受这个暗示悬崖勒马，不要以身犯险。”     何善慈目光带点迷离，“从外表还真是看不出你的性格这么急公好义，更想不到原来你还真的关心过我。第二次呢？”     “你用我的名字问姻缘，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你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出众的，不存在幻想的男人大概只有两种：圣人或傻子，恰巧我不是其中之一，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七情六欲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但还没有苯到相信天上会掉下馅饼砸中自己的头，所以出于私心我为自己保留了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李哲回答得非常坦白。     “我差点还以为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就这么可怜，幸好你说出来。”何善慈笑了笑，然后表情变得很认真，“最后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帮我解开这封信的秘密？只要你办成这件事，我的所有都可以给你，所有。”     何善慈的条件无疑非常吸引，但李哲的回答丝毫不留余地：“以前曾经告诉过你问字需要缘机，就目前的情况我已经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不可能有新进展。”     “这话还真像你性格，我需要些时间考虑你所讲的‘缘机’。”何善慈幽幽地说：“你也推理得够多了，现在换我作个猜测，像你这种敏感、自我保护意识过强的男人，应该属巨蟹座是吧？今晚我有点累，欢迎你随时来陪我喝酒。干杯。”
    6月25日 22:38，市公安局宿舍1107房。     小陈看见李哲有点吃惊，“这么早就回来。”     “回来了。”李哲笑了笑，“案情有没有进展？”     “今天有个新证人，目击严徒当天傍晚和一名男子一起回家，但无法证实该名男子身份。”小陈点了根烟，“档案室的兄弟研究过，死者体内弹头的膛线痕和过去三宗枪杀案中弹头的膛线痕相同，说明凶手是一个惯犯。”     “什么叫膛线痕？”     “你就理解成枪的指纹吧，同一把枪射出的子弹膛线痕都一样。老实说凶手是李问世的机会非常大，三次枪杀案都和他有直接关系，其中一次我们已经把他押上了法庭，可惜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李问世，”李哲陷入沉思之中，“我倒觉得……”     “怎么样？有什么新想法？”     “这个名字很有气魄，为什么我老头子就没这思路。”     “……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连你们都找不到决定性证据，难道靠我一张嘴送他进监狱。”李哲耸耸肩。     小陈抓抓脑袋，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们也很想抓住他，但这只老狐狸行事心狠手辣干净利落，一点把柄都没留下，你知道法律是讲证据的。对了，你昨天说血字是第三者所写，现在看来这个观点很有说服力，对于这个写血字的人你有什么想法？”     “你是想让他做证人？”     “这家伙非法进入民宅也是居心叵测，作为证人合法性肯定有问题，但可能会掌握一些有用线索。”     李哲点点头，但没有把何善慈说出来。     小陈说：“我看你还是早的睡吧，明天是星期六，中央广场会举行每月一次的大型市集，这可是本市的传统项目，据说由清朝末年保持到现在，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卖，也有很多表演看，你可以约何大小姐去转上一天。”     李哲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没有她电话。”     “……你们都约会几次了，为什么就不开口问她要？”     “是啊，为什么呢？”     “……”
    6月26日 10:47，中央广场。     今天李哲相对来说起得很早，正在中央广场里闲逛，诚如小陈所说这个市集非常热闹，除了货品交易外还有不少民间艺人作即兴表演，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李哲并没有约会什么人，也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只不过从小就很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气氛，他走着走着被一阵喧闹声所吸引，只见一班年轻人围成一圈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李哲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人堆里。     人们围着的是一个算命摊子，坐着一位年约五十的清瘦老者正在为一个小姑娘测字，小姑娘用的是“王”字问姻缘。“五行歌诀有云‘横直交加土最深’，‘王’字有土形，现在十一点不到属己时，十一点到一点属午时，巳、午均属地支火，五行之中火生土。”老者稍作停顿，望着小姑娘和她身旁的男生笑道：“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去培养感情吧。”     小姑娘满脸通红，身旁的男生也很尴尬，周围的人都笑着起哄，大概他们都认识。李哲也在一旁拍掌，他知道这个老者在测字方面的专业知识比自己强多了，老者循声望了李哲一眼，“小哥，看你神充气足印堂发亮，必为人中龙凤，有什么老朽可以效劳的地方？”     李哲只觉得心头一颤，老者双目如电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想了想说：“老丈言重了，在下要问字。”     “老朽不才，对测字还有点信心。请。”     李哲刚写下一个“慈”字递给算命先生，老者已经截口道：“小哥想问姻缘是吧？”李哲多少吃了一惊，点头回答：“是。”     “老夫就依书直说，‘慈’乃‘恙’之形，‘奠’之头‘愁’之脚，这个字问姻缘，小哥你可得留点神。”     “老丈所言字字珠玑，只不过在下对测字也略懂一二，‘慈’字同样是‘善’字头‘忠’字脚，敢问老丈你为何只见凶而不见吉呢？”     “善，慈，好名。小哥你说得没错，可惜天意并非简单的对关拆字能解，老朽献丑了：‘慈’字上面两点属青龙，中间的两个‘幺’字属玄武，下面一个‘心’字则有勾陈之型，古语有云‘青龙笔动喜还生，谋用营求事事通。人口增添财禄厚，主人日下尽亨通。’，你的心上人大概非富则贵，千金之躯，这当然是好兆头；可惜‘ 玄武动时主失脱，家宅流离慎方活。更防阴小有灾危，又至小人生结托。’，玄武主家财失落和生活拮据；‘勾陈逢者事交加，谋事中间事事差。田宅官司多浇括，是非门内有喧哗。’，勾陈主谋事迟滞，有田宅是非和其他闲事。这个字可谓凶多吉少，小哥你还是留点神，可别贪图眼前富贵。”     李哲对拆字的研究其实并不是很精通，一时无言以对，正准备付点卦酬就走，老者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右边，笑道：“老夫为人测字看相不求名与利，一为娱人娱己，二为儿女积福，小哥只要长留心中善意老夫已经功德无量了。”他右边是一个慈善义卖捐款的摊子。     李哲很敬佩眼前这位洒脱的老者，“老丈所言在下必定铭记于心，敢问尊姓大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者颔首长笑，一字一句地说：“老夫李问世。”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8

七、与虎谋皮
    6月26日 10:49，中央广场。     李问世大方表明自己身份李哲倒并不感到特别害怕，一来对眼前这位老者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二来他对善恶的看法跟常人有些不同，并不执着于法理或纯粹的正义，三来这种环境下怕也没什么用，害怕能解决问题要军队来干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李哲淡然一笑说：“原来老哥你就是这里的风云人物，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那位陈大哥还老惦记着您。”     李问世仰天长笑，“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久没跟陈警官通过声气了，他还在日思夜想怎么把我给整死吧？”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老哥能否帮我解开这个心结。”     “咱们一见如故，兄弟这么说太见外了，有什么话只管说，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李问世稍作停顿，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递给李哲，笑道：“托大说句，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对观人眉宇还算略有心得，要不然早就被人扔进阴沟喂狗了。兄弟你想知道的大概是这个？”     李哲接过纸，上面写着“严徒”两个字，当下不动声色地说：“好本事，老哥你果然认识这个人。”     “老夫最讨厌说话拐弯抹角，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李问世的眼睛像狼一样闪闪发亮直视李哲，回答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岂止认识，严徒这卑鄙小人正是老夫亲手所杀。”     这次李哲吃了一惊，虽然他已经隐约猜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想不到李问世承认得如此干脆，就像回答“你吃了饭没有”一样自然。但让他吃惊的真正原因是李问世对自己的坦白态度，杀人并非光宗耀祖的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李哲并非没脑袋的人，他明白知道秘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眼前情况看来选择不外乎三种：第一是成为“自己人”，再一同保守这个秘密，这个可能性实在很小，李问世明知自己和警察有些关系，犯不着引狼入室；第二是永远的沉默——死人自然不会说话，但这个可能性更小，杀人总有动机，李问世没有杀死自己的理由，何况杀死一个人方法多得很，用不着花费这么多功夫。     李哲淡淡道：“老哥果然爽快，我再饶圈子了倒是枉作小人了，在下不才也斗胆猜一猜，老哥花这么多功夫安排这次见面，大概是为了这个吧？”说完写下一个字。     李问世接过纸一看，颔首笑道：“老夫老眼未花，兄弟果然是明白人。”纸上写着一个“信”字，李哲猜得没错，逆天而行的李问世，讳莫如深的何善慈，死去的严徒，还有那封只剩下一小半的信，似乎已经连成了一条直线，他略作沉吟问：“两位都如此重视那封信想必牵连极大，我已经受过何小姐之托，老哥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6月26日 20:22，日落酒吧。     一样的酒吧，一样的酒，一样的人，何善慈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里吭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眼睛略带迷离地望着李哲。她很清楚李哲并不是来讨酒喝，当然也不是来追求自己，所以只要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就可以了。李哲毫不拖泥带水，开口就是一句：“今天李问世找我谈了一件事。”何善慈脸色顿时大变，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问道：“哦？你们俩说了什么？”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大家心里头都很清楚能把这三个人联系起来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和你猜想的大概有些出入，”李哲平静地继续，“他想跟你合作。”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何善慈的态度跟李哲预先想象的一样轻蔑，一样漫不经心，当然也这是人之常情。     “我不是很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只负责传话。李问世希望和你合作把东西找出来，而他只要里头一条项链，其余全部归你。”     “项链？”     李哲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并肯定表示这条项链并不是货物的一部分而是他的私人物品。”     何善慈皱起眉头盯了李哲半天才缓缓地问：“这个交易听起来倒是相当吸引，但有两个问题我想先弄明白，第一是为什么他不自己找我谈而要请你这个说客出面，第二，我怎么知道他会兑现承诺？正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哪来本钱跟李问世这种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斗。”     “李问世没有交代这两些问题，如果想搞清楚恐怕得问他本人。我只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负责跑跑腿传传话而已。”     何善慈“嗤”地一声冷笑，“好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你不是很能推理么，为什么不用你引以自豪的逻辑来分析一下，好帮我这个弱质女流指点迷津。”     李哲心里很明白何善慈并非什么弱质女流，从她潜入杀人现场再全身而退以及手上所掌握的庞大财力，这个外表楚楚可怜的女孩绝对有着惊人的另一面，当然这些他不会说出口。“就我所知你们两人肯定有过节，而且还涉及到命案可知牵连很大，要两位坐下来精心谈判恐怕不易，所以由我来出面。更重要一点李问世应该知道我曾经看过你手上的信件，也就是说可以从我身上得到部分甚至所有的情报，这实际上是向你施压，同时也表现出其诚意。至于他能否兑现承诺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你的推理总像牙膏似的挤出来，但偏偏我无法反驳。”     “因为我总是说实话。”     “这点我倒是同意，事实最难反驳。那我也不妨说实话，我和李问世斗了三年对这家伙非常了解，你可把他称为强盗，毒贩，杀人犯，但绝不能把他叫做小人，就算站在敌对的立场我也必须称赞一句：他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汉。”何善慈点了根烟，“可惜我们是无法合作的，我绝不同意，我跟他之间并非简单的利益冲突。你可以认为我这是对人不对事的非理性态度，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和李问世合作。”     李哲耸耸肩，“我的话已经传完了，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情，没有义务向我这个外人透露太多。”     “我表明自己立场是为你好，如果他没办法从我这里得到协助很可能会锁定你作为下一个目标，他的手段可不是你这种书生能应付过来的。再说一句实话，信你虽然看过但并不是全部，我还不至于蠢到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把重要事情全盘托出，如果你落到他手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按李问世的一贯做事方法明年这个时候大概要给你老人家上香了。”     何善慈的眼神相当诚恳，完全没有平常迷人的笑意，但李哲却第一次感觉到何善慈真正的关心，他心里有点起伏但表情依然平静，淡然一笑：“这个问题我当然想过，我那位姓陈的老哥并非吃白饭的人，李问世刚涉嫌杀人估计不敢对我怎么样。何况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在那种穷乡僻壤要找个人可不是件容易事。”     “不多待几天吗？29号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还想约你吃饭呢。”     “走了，瞎子要人照顾，把老人扔在家里自己到处玩不是做人子女的办法。29号是什么特别日子？说不定明年还有机会。”     “6月29号是何善慈小姐诞辰20周年。”     李哲笑了，拿起杯子，“我的人不到但礼物会到的，希望下次有机会请你喝酒。现在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预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干杯，也祝你一路顺风。”何善慈目送李哲的背影，突然又把他叫住：“嗨，老实人，有没有空再听一句老实话？”     “当然可以，我只是怕耽搁你的时间。”李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何善慈似乎又思考了一阵才下决心开口：“出来吧。”他俩所处的包厢空间并不是很大，只适合三五知己小聚，此刻在阴暗的角落居然走出一个人来，这着实让李哲吓了一跳，同时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似乎就是第一次来这间酒吧时那个长发的酒保。     “他是Kent。其实我们每次约会他都在场，你是个好男人，从没对我做出什么不轨举动，否则他用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你。”末了又补充一句：“他是我的丈夫。”
    何善慈望着穿流不息的街道发呆，Kent毫无表情的座在她对面，冷冷地问道：“为什么？”     “为了不再让他沾这趟浑水，我们的事不想牵连别人。”     “你是看上他了吧。”     “嗬，怎么？醋坛子打翻啦？”何善慈不置可否地反问。     Kent冷哼一声之后离座，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6月26日 21:21，市公安局宿舍1107房。     李哲收拾完行装和小陈坐在沙发上喝啤酒，李哲的家在城乡交界处，现在刚建好高速公路出城也就半小时的事，所以两人并没什么离愁别绪，像往常一样漫无边际的乱扯。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严徒的命案上，侦查工作并没有新进展。     “我觉得重点还是在李问世身上，如果有机会能见识一下这位风云人物就好了，说不定可以套出点什么证据。”李哲若无其事地扯了一句，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和李问世已经见过面的事说出来。     果然小陈用凌厉的眼光盯着李哲，“警告你想都别想，要是你惹上这号人我就把你给掐死！”说完还恶狠狠地做了个掐脖子示意动作，看样子至少一半是认真的。     “如果是他先惹上我呢？”     “照样把你给掐死！”     “……时间还早，不如请你吃个夜宵吧，想吃点什么？”李哲岔开了话题。     “河豚鱼刺身。”     “……能不能要别的，日本拉面怎么样？”     “别人拉出来的东西俺才不吃。”     “……这里就咱俩，你不要这么幽默好不好？”

WalkingAlone · 发表于 2009-7-31 00:19

八、龙游浅水
    6月27日 13:01，市汽车站。     李哲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慢慢逛到车站，此刻正在等下一班回村子的中巴，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却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点不舍。“李哲先生？”一把礼貌的声音打断了李哲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整齐黑西装的男人垂手站立在自己身旁，于是也点头回礼，“我就是，请问您……”     黑衣男人一丝不苟地说：“李先生知道阁下今天要回家，特地派我来送阁下一程，这边请。”他的手掌方向停着一台高级轿车，李先生毫无疑问就是李问世。     “麻烦转告李先生，大家只有一面之缘却要你们劳心劳力送我回家实在是说不过去，何况我是个方向白痴，自己也不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只会坐公车。”李哲心里当然不愿意，欠个人情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不想让李问世知道自己住处，这个人实在危险。     黑衣男人笑容依旧，“道路问题您不用费心，我们已经一早打听好了，阁下也应该很清楚老板的本事，这点小事难不倒他。请李先生无论如何让我完成这个任务，否则我无法向老板交待。”李哲暗暗吃惊，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黑衣人毕恭毕敬地继续说：“老板还有一句话要我向您转达：他与何小姐的事会自己处理，绝对不会牵连到您身上，所以请您放心回家，下次您来城里的时候老板再尽地主之谊。”李哲心里叹了口气，倒不是因为李问世算无遗策把自己的后路全部堵死，而是觉得这位老者虽然逆天行事，却正如何善慈所说不失为一个响当当的男人，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作无谓纠缠，礼貌地点点头道：“我明白，那就劳烦您了。”     “这是我的荣幸。”     沿途两人很少说话，黑衣人并不饶舌，只有李哲发问的时候才会得体地回答，让人有种专业英国管家的感觉。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已经飞驰了差不多20分钟，目的地近在咫尺，可就在这时李哲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当他理清头绪后马上明白关键所在，“上车之前你说过李大哥会自己处理与何小姐之间的事，对吧？”     “是的，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您身上。”     “能不能告诉我李大哥有什么打算？”     “并不是我要隐瞒，我确实不清楚老板有什么计划。不过，”黑衣人依旧面带微笑，平静地说：“老板昨天晚上已经把何小姐和她丈夫接过来了。”     李哲知道自己的预感没错，当下作了一个决定，“这条公路能不能调头？”     “可以，前面不远就有个出口，但要多花点时间。”     “那就劳烦您了。”     黑衣人并没有问调头之后要去什么地方，他似乎一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优雅地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6月27日 17:59，郊区别墅。     李哲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天花板，意识还有点模糊，几小时前他要求黑衣人开车回李问世的住处，黑衣人当然没有拒绝，只是礼貌地说出条件：“李先生这种贵客大驾光临我们自然欢迎之极，但阁下也应该清楚我们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为了自保绝不能暴露藏身之处。如果李先生不介意的话请把手机行李交给我保管，并吃下这颗药丸，这是美国最新研发的速效镇静剂对人体无害，您安心小睡片刻之后就到达目的地了。”李哲别无选择交出了所有随身物品，幸好他作决定之前已经偷偷用手机发了一条短讯给小陈，但内容只是说何善慈被绑架以及自己要见李问世，一来李哲平常不怎么发短讯汉字输入速度跟乌龟相差无几，情急之下没写几个字，二来正如他自己所说毫无方向感，根本不知道车子所在位置，只是这条短讯已经是唯一的希望了。     李哲起床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豪华的大房间里，窗外还可以看见树木，大概是在一栋别墅中。既来之则安之，他从书架里随便抽出一本书坐下来仔细阅读，没看几页就听见有人敲门，“请进。”进门的正是刚才开车那个黑衣人，“老板要为李先生接风洗尘，请您到客厅用餐。”     客厅之中早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食物，坐在主人席上的正是李问世，他看见李哲就像看见一个老朋友似的，热情招呼李哲坐下用餐，李哲饿了半天肚子早就开始叫当下也不客气。眼见李哲吃得差不多了，李问世才不紧不慢地问：“兄弟远道而来，为的恐怕不是看看我这付老骨头吧？”     “大哥说的没错，我来这里是找两个朋友。”李哲此刻只想知道何善慈和Kent的安危，不会在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上绕圈子浪费时间。     “爽快，”李问世双目如电直勾勾地盯着李哲，神色凝重，“我也打开天窗直说，咱们虽然是一面之缘老夫却感到颇为投机，若不是何家小姐这件事我们大概会结成忘年之交，可是老夫也有自知之明，你此刻的立场并不是站在我这边。”     李哲点点头承认，他并非有意附和，而是确实觉得眼前这位老者有如故友。     “我不想你介入的原因是怕你为难，老夫和何小姐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解决，闹出什么乱子也不是你可以处理的，与其是这样倒不如眼不见为干净，日后相见之时我们还可以把酒言欢共图一醉。”     李哲当然知道这些都是真话，自己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书生能力实在很有限，但此刻已经由不得他萌生退意了，“老哥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只是人生在世有所必为，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很好，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饶舌。你的两位朋友正在客厅，吃饱了不妨此刻就动身。”
    所谓的客厅其实是一间密封的房子，严格来说更像刑房，看样子就算用机关枪在这里杀人外面都决不会听见声音。沙发上坐着两个双手被反绑的人，当然就是何善慈夫妇，Kent的身上有明显伤痕，不难想象李问世是怎么把她们“接”来的，所幸至少俩人都还没死。俩人看见李哲都吃了一惊，何善慈说了一句“你……”之后又硬生生把话咽回去，李哲依旧平静地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招呼，心里却叹了口气，事态的发展果然完全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李问世含笑望着何善慈说：“已经三年了，何小姐，我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谈，我昨天提的建议不知两位斟酌得如何？”何善慈把头别在一边没回答，李哲心里又叹了口气，所谓建议大概就是指双方合作的事，而现在何善慈的态度就和酒吧时一样：不同意，要是因此激怒李问世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果然李问世的面色越见阴沉，“全部货物归你所有，老夫只要回自己的一件首饰，这宗交易你到底有什么地方亏了？老夫并非食言而肥的人何小姐也该清楚，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好歹也说出来让老夫做个明白人。”     “如果想继续谈交易的话，你最好先还我样东西。”何善慈冷冷地盯着李问世：“一条人命。”     李问世突然冷笑，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脸犹如一只正在准备扑食豺狼，他边笑边喝完一杯酒，冷冷地盯着两人，“看来何小姐是不领老夫这个情了，既然你们都想舍生取义，老夫又何妨成人之美送君一程。”话音刚落就从怀里掏出一支带消声器的手枪，“扑扑”两声之后Kent的身子已经倒在沙发上，他的两肩中枪血流如注但仍咬着牙一声不吭。     李哲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手枪就在他旁边发射，而是实在想不到事态恶化得这么快，李问世丝毫没有留情面的意思。“老夫好话已经说尽，希望两位明白自己的立场，你们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李问世言毕枪口直指Kent的心脏，他的手瘦长而稳定，谁都看得出这一枪会干净利落地让一个鲜活生命永远消失，何善慈把头扭到一边，强忍着在双眼打滚的泪水，嘴唇都咬出血来却依然不肯开口。Kent倒很镇静，双眼直视着李问世，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李问世冷晒一声：“何小姐，现在老夫欠你两条人命。”然后就扣下了扳机。     何善慈睁开眼睛的时候Kent还活着，他胸前并没有致命伤，倒是墙上有个新弹孔。她稍微松了口气，再看时却差点叫出声来：原来并不是李问世有意放空枪示威，而是李哲用右手握住枪口令子弹打偏了，他的掌心已经被射穿，血不停地从伤口流出，“先等一下，我突然想问个问题。”     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李问世把枪徐徐收下，“好胆识，好气魄，老夫果然老眼未花。只是兄弟你流血不少，今晚先好好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叫王医生来。”     “Kent是我的朋友，伤得也比我重，先替他治疗。”李哲嘴唇已经发白，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毫不畏缩地直视着李问世，李问世凝视半响终于仰天长笑，“好，老夫也敬佩有骨头的男人，何妨再做个顺水人情。”
    6月27日 19:21，市公安局刑侦科。     小陈因为开会晚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李哲的短讯，再回拨时李哲电话已经关机，他马上调动手下全力追查，可是根本就没线索，此刻办公室里乱得像一锅粥。     刑警A：“我这台八百万，你的是多少？”     刑警B：“一千二百万。”     刑警C：“都什么时候的落后家伙，看我这台一千六百万的吧。”     小陈：“……咱门局里什么时候进了这么的昂贵设备？”     刑警A：“报告队长！咱们在讨论数码相机的解析度！瞧，我这台是三年前的产品。”     “……都什么时候还在讨论数码机！快给我干活去！”     “是！队长！”     “你的工作环境还不错啊。”一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旁边，仿佛自言自语在说话，小陈看见吃了一惊，“方便到外面歇歇，咱俩单独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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